俄乌冲突持续，亚速钢铁厂平民撤离进展如何？

尚武传统下的“军工厂”

据俄国防部消息，4月30日和5月1日，数百名平民从亚速钢厂及周边地区撤离。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也表示，联合国代表和乌克兰工作组正在努力从亚速钢厂撤离更多平民。据乌克兰官方早前消息，亚速钢厂内有大约1000名妇女、儿童和老人。

在乌克兰东南部重要港口城市马里乌波尔，俄乌双方已交火两个多月，自俄军大规模撤出乌克兰西部战线以来，马里乌波尔战役成为此轮俄乌冲突的焦点，而亚速海钢铁厂的攻防则是马里乌波尔战争的焦点。

2月24日，俄军开始炮击马里乌波尔。2月25日上午，俄军从乌克兰东部的顿涅茨克向马里乌波尔推进。4月中旬，俄军控制了马里乌波尔。4月16日，俄国防部发言人称，俄军已控制了马里乌波尔除亚速钢厂外的所有城区。

俄罗斯总统普京4月21日的一道命令，让这座苏联时代的工厂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当天，普京宣布取消对亚速钢厂的攻击计划，改为围攻。

亚速钢厂为何会成为“最难啃的骨头”，迫使俄军改变策略？

美国卫星图像公司Maxar Technologies于4月29日发布了亚速钢厂的卫星图像。

如何成为钢铁巨头？

可以说，亚速钢厂“从诞生起就是一件大事”。

在马里乌波尔建造钢铁厂的决定是苏联最高经济委员会主席团在1930年2月做出的，投资预算为2.92亿卢布，选择马里乌波尔并非偶然，这座亚速海上的重镇控制着向刻赤半岛运输铁矿石的海上航线。1931年11月，苏联开始在马里乌波尔建造工厂的配套港口，随后在亚速海开辟了一条新航道。

卫国战争期间，亚速钢厂在苏联军用钢材生产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用于制造装甲车、迫击炮、炸弹等。德军占领后，该厂被命名为“亚速一号工厂”，划归德国企业管理，并设法部分恢复生产。1943年9月，德军在撤出马里乌波尔前，炸毁了该厂的高炉、平炉等设备。

从1944年10月起，苏联开始对该厂进行大规模恢复，到1948年已拥有完整的冶金生产线。重建后的亚速钢厂继续保持发展势头，在规模和技术上创下了苏联乃至欧洲的多项纪录。到1983年建厂50周年时，该厂已生产铸铁1.455亿吨、钢1.182亿吨、轧材9640万吨。苏联解体前，亚速钢厂仍在不断引进新设备，实现技术上的新技术突破。

1991年苏联解体后，亚速钢铁公司划归乌克兰所有，1997年该厂被列入对乌克兰经济和安全具有战略意义的企业名单。目前，该厂是乌克兰最大的冶金企业之一，也是欧洲最大的冶金企业。作为乌克兰最大、最现代化的钢铁生产商之一，其产品的高质量得到全球70多个国家的认可，在宽轨铁路钢轨、钢轨扣件等多个领域具有独特性和领先优势。

当地时间5月3日晚，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发表视频讲话说，156名平民从马里乌波尔亚速钢厂撤离，并于当天抵达扎波罗热。

尚武传统下的“军工厂”

亚速钢厂独特的城市发展背景也让人们可以一窥苏联的历史。

一家企业或一个行业支撑起一座城市，这在苏联时期并非孤例。马里乌波尔建于18世纪初，是一座哥萨克堡垒，因流经其中的卡利米乌斯河而得名。1779年，该市改名为马里乌波尔，意为“玛丽​​亚城”。长期以来，该市是一个以渔业和贸易为主的地方。自19世纪末建成港口和铁路并连接全国其他地区后，该市开始发展重工业，但其质变发生在苏联时期。

苏联在马里乌波尔进行了大规模开发建设，20世纪30年代亚速钢厂的建设是其发展史上的重大事件。1925年，全市仅有约5万人居住，但1941年人口超过24万。

据2014年统计，马里乌波尔的工业结构中，冶金约占82.5%，采矿约占8.4%，整个城市的经济活动几乎都围绕着冶金工业展开。产生了大量工业结构单一的城市，多集中在采煤、发电、冶金、化工、木材加工等领域。苏联解体后，20世纪90年代初，这种工业结构单一的城市在俄罗斯仍然存在，有440到460座，约占城市总数的40%。

产业结构单一的城镇在很多工业发达国家也存在，但在苏联更为典型，数量也更多。这与苏联当时实行计划经济体制，自上而下通过行政命令推进城镇化有关。城市的建立要经过四个阶段：企业成立——项目投产——项目完成（产业发展）——城市形成。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些城市脱胎于企业并不为过。

除了企城一体化的特点外，亚速钢厂还因苏俄浓厚的军事传统而具有浓厚的军事化或准军事化色彩。关于俄罗斯的民族性格，俄罗斯著名学者利哈乔夫院士在其著作《思考俄罗斯》中曾这样描述：“人们通常把俄罗斯文化定性为一种介于欧亚之间、西方与东方之间的文化。然而，只有从西方看罗斯，才能看到这个相邻的国家……拜占庭文化赋予了罗斯基督教的精神特征，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作为一个整体赋予了罗斯武士卫队制度。”这两种文化影响融合成了俄罗斯独特的文化性格。前者是东正教的弥赛亚意识，后者则是尚武传统。从第一任沙皇伊凡四世加冕，到最后一位沙皇尼古拉二世，苏联解体后的370年间，沙皇俄国与欧亚20多个国家发生了近百场战争，平均每10年就会发生一次大规模战争。

这种尚武传统使得苏联的政治、经济、社会或多或少都与战争有关。发达的国防工业和军工联合体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苏联一度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军火出口国，到20世纪80年代末，国防军工产值占苏联国内生产总值的25%以上，75%以上的科研、试验由国家推动或资助。军工联合体与苏联有关，苏联解体后，其遗产主要由俄罗斯继承。俄罗斯现在是世界第二大军火出口国，其军工出口总额占世界军火贸易的五分之一以上，仅次于美国。

俄军持久进攻的多重考虑

鉴于亚速钢厂的重要性，苏联在冷战期间曾在该厂修建了大规模民防设施。泄露的视频和图像显示，其地下通道互通，还留有部分空间可以保证人们的基本活动。其空间之大、功能之齐全、系统之复杂令外界感到意外。

据俄媒体报道，亚速钢厂占地面积11平方公里，拥有41个厂区和80多栋高楼，其地下设施包括六层地下隧道和通讯通道，但部分媒体的报道与此不一致。由于这个庞大的地下设施涉及军事敏感领域，与工厂最直接接触的俄乌双方人士似乎都没有直接给出详细介绍，导致外界对此众说纷纭。

但总体来说，亚速钢厂确实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而俄军在早期也确实遭受过损失，其易守难攻除了苏联时代民防设施基础之外，也与乌克兰在米亚危机中八年的苦心经营与发展有关。

此次对峙中，乌克兰武装力量将亚速钢厂变成了坚固的防御区，配备了长射程射击点，工厂所有通道都安装了地雷爆炸设施。这并不意味着无法拿下。事实上，除了考虑投入，对于莫斯科来说，由于马里乌波尔基本处于俄军的控制之下，工厂作为“盲区”，已经不再具有特别大的军事意义。最好的策略是集中攻击增援部队，而不是突围。乌克兰派去营救亚速钢厂被困人员的数架直升机均被击落。

不过，莫斯科或许更在意此举的政治意义：一方面，它为平民提供了人道主义渠道，再次向乌克兰民众表明，俄罗斯的特殊军事行动并非针对平民；另一方面，它让基辅陷入了困难的境地，削弱了民众和士兵对泽连斯基的支持。

在超过 100 名平民乘坐大巴和救护车从亚速钢铁厂撤离后，马里乌波尔市官员表示，乌克兰、俄罗斯和国际组织正在就进一步撤离进行高层会谈。乌克兰军方人员在社交媒体上表示，在部分平民撤离后，俄罗斯恢复了对该工厂的空袭和炮击。

据俄国防部此前消息，除了一些平民外，在亚速钢厂内还藏匿有一批乌克兰军人、“亚速营”民族主义者和外国雇佣兵。

更大的问题在于“占领后”

虽然亚速钢厂的抵抗并未对马里乌波尔战争产生实质性影响，但俄罗斯占领马里乌波尔的军事目标已基本实现，并控制了亚速海，打通了通往克里米亚半岛的沿海走廊。

但对莫斯科来说，更大的挑战是在“占领之后”。美国一位高级国防官员5月2日称，俄罗斯在乌克兰顿巴斯地区的整体行动仍然“微不足道”。 “这不仅是因为俄罗斯的计划缺乏后勤支持，很大程度上也因为乌克兰人的抵抗力确实不错。在一些地区，俄军占领后由于得不到支援，不得不“宣布胜利撤退”，并被乌克兰夺回。”

美国等西方国家源源不断的援助很可能让俄罗斯陷入消耗战。美国总统拜登4月21日在白宫表示，美国将向乌克兰提供价值8亿美元的额外安全援助，帮助其提升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的作战能力。此外，美国还将向乌克兰政府提供5亿美元的直接经济援助，帮助其稳定经济。白宫新闻秘书普萨基5月2日表示，美国已向乌克兰提供了超过5500套“标枪”反坦克导弹系统。西方媒体评论称，这些武器是乌克兰防御俄罗斯的关键。

此外，包括英、法、德在内的多个欧洲国家也加大了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俄罗斯国家杜马主席沃洛金当地时间5月2日称，以德国为首的一些欧洲领导人“所有决定向乌克兰提供武器的欧洲领导人都玷污了自己，应该被追究战争罪犯的责任”。

战场之外，俄罗斯还面临美欧不断升级的严厉制裁，欧盟能源部长5月2日召开会议，商讨出台新制裁措施。

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近日接受德国媒体采访时表示，西方国家只有在俄乌达成和平协议后才会解除对俄制裁，并称和平协议的条款应由乌克兰自己决定。此番表态也被视为近期乌克兰及西方国家对俄态度愈发强硬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