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手工耿”的现实困境

10月20日上午8点左右，河南省平顶山市定南县马村一栋楼上传出《阿珍爱上阿强》的曲调。 30岁的耿帅随着音乐左右摇摆。 他正在直播，一头没刮过的短发就塞进了10分米外的手机摄像头。

此时距离耿帅发布第140条视频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 在快手上，他的最新创作“自制桌游烤串”的播放量超过101万次，是他居住的马庄人口的200倍。

耿帅，网名“手动耿”，是网上留下的碳钢“闹瓜崩”、“加特林炮”、“雷神锤包”、“菜刀手机壳”等创意“发明”的创造者。 网友称他为“发明界的洪流”。

一年前，他把那些看似没有实用价值的发明制作成视频，陆续发布到网上，并附上严肃的评论。 网友调侃“除了生意，其他都是我做的”。

上个假期，耿帅的快手粉丝突破了200万。 他调侃道，“以前周围的人都笑我做了无用的事，当时我就是个‘疯子’，但现在好了，有上百万人指责我，我是个网红了。”

作为网红代表之一，他在短短半年时间里获得了人气和名气，但他也逐渐背负了重担。

不安

“三天前有外国记者来采访我，挺好的，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们只是打手势，然后采访就愉快地结束了……这件事启发了我与世界的联系。据说外国人喜欢我的造型，长鬓角、大胡子、邋遢，以后我会把胡子存起来。”

20日晚上8点30分，耿帅的快手直播在一段调侃的开场白后开始。 他穿着黑色牛仔工作服和红色上衣。 绑住他短发的白色橡皮筋松了，他让其余的头发披散下来。

20分钟内点赞数突破2万，观看人数2600人。

直播间位于他十平米的工作室里，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工具。 耿帅咧嘴一笑，坐在笔记本桌前。 他自夸自己“帅气”的脸从小就受到中老年女性的欢迎，直播间的气氛也逐渐被点燃。 不一会儿，雨滴就溢满了他的脖子。

耿帅工作室。新京报记者 赵雷 摄

看到粉丝连续刷200元礼物，他大喊“谢谢老哥！” 声音有力而兴奋。

这种受欢迎程度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在网上发布的“发明”视频。 洪水集中在面条容器上； 雷神之锤背包防狼； 砍刀改造的“梳子”……耿帅近一个月的作品中，讨论最多的就是“脑塌陷辅助品”。

视频中，他用碳钢和弹簧制成的指套打碎了一个玻璃杯，另一块生猪肉被他打碎飞出十米远。

他认真地解释道：“这是朋友之间的玩笑，有些人因为身体素质的原因，不能弹奏刺耳的高音头，这个可以帮助你锻炼手指的力量。”

很快就有超过6万网友投诉，有的回复“没用的东西太出众了”，也有网友调侃他是“中国版的爱迪生”。

耿帅制作的“脑瘫辅助品”。图片来自网络

对于耿帅来说，网络之外还有另一个讽刺的世界。

直播前一小时，他正在家旁边的餐厅喝水。 三四个年轻女子喊着“网红”，举着他敬酒并合影。 人走后，他大声说道：“哎，我也不知道，多丢人啊。”

耿帅日常活动范围在他家周围一公里左右。

早上和中午左转50米就到了十字街的牛肉火和腐竹，生活用品距商场两步之遥。 他每周都会去100米外的母亲家吃饭，每月也会去文安一两次批发钢材。 他的物质需求还仅限于此。

以前，居民和亲戚只知道他很少说话，性格孤僻，圆圆的大嘴，眼神一凝，能将人拒之千里外，而且“喜欢一个人闭门思考事情”。

现在，你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大宅男在快手上“认真地说废话”的视频竟然火了，而他“发明”的这些奇怪无用的东西，已经登上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访问的人也越来越多。

但对于耿帅来说，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网络上，他都不接受被推到舞台中央的感觉。 在受到人们青睐的同时，他始终认为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的。

“不舒服才是最真实的。” 耿帅不敢公开表达这种不舒服。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我主要关心的是先让你注意那些作品。”

生意没有好转，粉丝数量却“缓慢”上升

耿帅喜欢用自己的话来形容自己做的东西，“乍一看觉得有用，再看又好像没用，再看下去又好像有用。”

“闹卦崩”、“童年三件套”、“刀木梳”等碳钢工艺品，因分不清有用与无用，成为耿帅最大的风格。

用耿帅的话说，他发明的这种“无用好产品”的走红纯属偶然。 事实上，他规划的人生之路，结果却是另一幅图景。

“我喜欢铁制品，最想做的是碳钢鞋。”耿帅说。

今年3月初，耿帅在家学习了4、5周。 鞋子不是设计的。 他想着依次制作五六个螺丝刀、铁钱包、弹弓、指尖陀螺等小东西。

一个哥们告诉他，前段时间，他在快手看到有人用废品做了一个杂志形状的装饰品，要了两千块钱。 “你为什么不再发布一些视频呢？” 耿帅很感动。

耿帅最新创作《自制桌游串烧》新京报记者 赵雷 摄

耿帅的第一笔生意就被骗了，因为他没有与互联网打交道的经验。 一位自称是外省商人的人要求货到付款和螺丝弹弓。 耿帅第二天起床去送货，但该男子却失踪了。

第一笔成功的交易立即让他损失了金钱。 订购螺丝圈的六名网友中，有两人因规格不合适要求退款。 他最终选择退款并支付运费。

回想起这段看不到未来的记忆，耿帅非常珍惜，“目的很纯粹，就是想做出更多有创意的工艺品，直到足够吸引人们的眼球并购买为止。”

他很享受纯粹制作铁器的过程，每天晚上都忙着敲打。 他觉得自己的观众不受欢迎，他喜欢金属坚硬厚重的感觉。 “他们中的大多数应该是男性。”

没有达成交易让他陷入了恐慌和自我怀疑的状态，但耿帅注意到粉丝数量正在“慢慢”上升。 每次发完新视频，他就躺在床上刷手机，看着粉丝数从一两千，到二三万，再到十万，到三十万……他说，他的血液在跳动，眼睛在发光，直到半夜三四点才能入睡。

尝到了关注和认可的滋味，耿帅对于增加粉丝的渴望更加深刻、更加强烈。 他常常开导女儿说：“喜欢我的人越来越多，我很快就能赚钱了。”

今年10月，耿帅在网上看恶搞时，被一段“我要加特林！”的视频逗乐了。 他花了两天时间制作了一个带有数百个螺栓的加特林加农炮模型，并拍摄了一段十秒的视频。

“我还记得，视频24小时内浏览量突破百万，我的账号也增加了近10万粉丝。那天晚上，我一睁眼就到了天亮。”

以前的“半路”生活

一年前，网红耿帅还只是一名熟练的电工。 他将自己之前的经历总结为“半途而废”的人生。

在合肥市定南县的村庄里，像耿帅这样的年轻人16岁就辍学的现象非常普遍。

耿帅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广州。 他被分配到建筑工地做杂务，帮忙捡废铁、清理卫生。 当他拿到月薪900元的时候，他的梦想就是凑钱开一家鞭炮厂，当老板。

在国外漂泊的十几年里，他去过五六个城市，干过不超过十种工种，有修水管、熨屋顶、盖楼房、卖手机……甚至还当过服务员。 他戏称自己是城市的流动建设者，要么在偏远的工地工作，要么在前往下一个工期的路上。

耿帅正在缝制砍刀手机壳皮套。新京报记者 赵雷 摄

最长的工作是在我家附近修建京石铁路。 他逐渐遵守了家人“踏踏实实、少说话、多做事”的人生信条。 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点焊技能，在高铁上做了两年电焊工。

回到上海后，他被同事带去维修高档豪华新村的燃气管道。

他形容自己看到的房子是“电影中从未见过的豪华场景”。 一进门，人就清晰地倒映在地砖上。 地下室设有夜总会、KTV、棋牌室。 好像开了一个娱乐场所。 后院游泳池的水是大海的红色，海面上漂浮着滑水橇。

管家每天晚上都开着宾利、奔驰等名车开门，说卧室里的皮欧式椅子是定做的，一不小心损坏了就赔不起。

耿帅每月拿5000多元的工资，大部分都寄回去养老婆孩子日常开支。 他并不节俭，但当他在网上看到45元的工装裤时，他会一次订购三件。

因为他担心乘坐城市内的公交车和轻轨，不仅进出工地，其他城市的任何地方他都没有去过。

他看到马车里的众生，穿着大衣皮鞋的白领，穿着华丽衣服的女中学生，而他穿着价值45元的工作服，下摆缝了洞，头上有一股建筑工地的味道。 他一次又一次的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耿帅在这些看似看不见的生活中感到平庸无趣，而他的父母也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耿达爸爸说：“爸爸做了三十多年的电焊工，我们没有学历，没有背景，为什么不干一辈子电工呢？”

而耿帅的四个哥们，和他早年的生活经历相似，现在都是建筑工人、消防员、公交车司机，其中一个在村里开了一家小商店。 在你们的春节联欢会上，每个人都梦想着在市区买车买房，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四险一金。 这一目标尚未实现。

与周围人的投降相比，耿帅心中的火焰燃烧得忽明忽暗，无处安放。 2013年8月，他在微博上写道：“30年即将到来，它能改变你的生活吗？”

他向工地上的一位大神讲述了自己内心的痛苦。 他想要创业，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但是却迈不出这一步。 那种中年人说，“我活到了这个年纪，也渐渐明白，我不能用自己的主见去教育孩子，我做得不好，为什么要让家人效仿我不成功的经历呢？还不如让他走出自己的路，愿意照顾自己的优点和缺点。”

耿帅说，这可能是他一生中听过的最感人的话。

火

自从螺旋加特林炮的视频被一些社交平台推荐后，耿帅逐渐出名。

他的主要收入来源变成了每周一两次的直播。 直播设备是价值900多元的奥克斯笔记本电脑和价值2000多元的一加手机。

收入从二十、三十元变成了一、两百元，现在，耿帅平均每次直播都会收到几千元的礼物。

一个月前，耿帅的快手粉丝已接近150万。 他在微博上晒出了自己切香蕉视频中的一张截图，并在图片中问道：“我受欢迎吗？为什么没有人买我做的东西？” 照片中是他惊愕的大脸，头发似乎被风吹乱了。

耿帅直播。视频截图

他直言，自己制作这个表情符号的时候，是希望更多的人能够真正欣赏和订购他的手工艺品，而不仅仅是停留在好玩的阶段。

9月22日，他终于完成了作为线下店老板的心愿。 一家商店在上海朝阳大厦举办“家乡集市”活动。 耿帅带来了自己的作品，一口气预售了“菜刀手机壳”、“童年拨浪鼓”等50余件工艺品。

“原来喜欢我的人还蛮多的。” 耿帅的摊位销售火爆，他甚至考虑在天猫开一家淘宝店。

为了减少粉丝的健忘和粉丝流失，他每天都在手机上看各种恶搞视频和相册，看《内心笑话》、《尴尬事百科》、快手、抖音等，寻找创作灵感。 有时候，当一个想法出现时，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每隔三四天，虽然没有新作品发布，但他会与网友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去市场买钢材、接受媒体采访等，并经常在视频结尾羞​​涩地微笑，“我怕大家都会忘记我”。

事实上，他的人气正在飙升。 微博5月视频自媒体排行榜中排名第12位。

除了赠送iphoneX手机、激光打标机等外，一上午狂热的粉丝们一共接到了50、60个陌生人的电话。 不到三个小时，手机就没电了。 他吓得连续两天屏蔽陌生人的电话。

在所有无法控制的风波中，耿帅最不害怕的是创造力的枯竭和幽默感的缺失。

“每个视频的创作、解说、拍摄都是我自己的想法，这是我比较自信的地方。” 他将其归因于个性。

上小学时，耿帅就喜欢看悬疑片。 长大后，他更喜欢周星驰的喜剧连续剧。 他也不自觉地被一种看似严肃实则荒唐的幽默感所推崇。 “好像我把生活的苦涩煮熟了，淡淡地说出来让人发笑，那种真实感吸引了我。”

他并不回避谈论他的模仿作品。 在提到意外火爆的视频中，有些场景确实是在向“国产灵灵漆”和“喜剧之王”致敬。 “只是拍摄太业余了，一般人可能看不下去。”

他很羡慕一辈子拍喜剧电影的周星驰，如何与自己热爱的事物走得那么远，是一个人一生的命题。

耿帅记得自己幼儿园时偷偷学会用剪刀从仙侠小说里剪出几把飞刀，高中时又拆装了父亲离婚时买的中国钟。 三年前，他开始尝试打造小麦煎饼机。 他断断续续工作了两两年，做出了一个半成品。 又过了五年，他利用空闲时间买下了所有配件，终于组装好了。 每两分钟可压出一个油炸花生饼。

2016年，当他向母亲展示小麦煎饼机时，她的丈夫沉默了。 良久，他突然对耿帅说道：“你还是可以鼓捣一下，有想法就试试吧。”

从此，耿帅更加坚定了靠自己的发明创造谋生的决心。 第二年，他在丈夫和儿子的反对下，将家旁边的10平米小屋改成了工作室，脑子里倾吐着各种意见。

可惜这些薯饼机已经量产了五十年了，他的机器就散落在家乡的核桃树下，积满了灰尘，再也没有被使用过。

当时，耿帅并不确定互联网能否帮助他实现梦想并前进，或者现实与梦想是否会适得其反。

虚幻

在快手呆了一年多，耿帅越来越感觉网络世界充满了陷阱，虚幻空灵，前进的脚步并不轻松。

走红后，耿帅收到了减肥药、护发素、铝锅等生活用品的广告邀请，广告费从几千到上万不等。

看到他的每一个视频都有数万条评论、数百万点击量，村民们都觉得他发了财，改善了他们的生活。

他心里嘀咕，“如果我开始做广告，会不会影响我的个人形象，然后会被网友嘲笑，如果我失去了粉丝，直播的时候没人买礼物怎么办？” 他一个也不敢接受。

更麻烦的是，这两个月来，他生产的“无用好产品”的订单量逐渐减少。 耿帅发现自己没有时间对产品统一定价，也没有测算价格的经验，因此很少盈利。

“无论哪个物体至少需要三天的工作时间，以我们兼职的工资来看，平均是250到300/天，加上材料费，实在是买不起。很多人都说贵，我也不敢定高价。”

忙着制作“致命”的风车和砍刀手机壳，耿帅和耿达每天晚上8点准时复工，下午7点就完成工作。 半个小时后，耿帅匆匆吃完午饭，坐在直播间里，手里叼着一根烟。 他需要一些空闲时间来思考明天要和网友聊什么。

直播结束已经是下午十点多了，他疲惫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和粉丝聊天，看看最近的热门视频和社交动态，基本上每天晚上1点就睡着了。

我的爱人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和他说话了。 六岁和四个月大的女儿大多由妈妈陪伴，一家人很少一起喝水。

“最近我一直在想着尽快把网友的订单全部拿到手，别让人等了，我就很难顾及其他事情了。” 他的黑色眼袋遮住了下唇，就像涂了紫色眼线笔一样。

耿帅已经有近一年没有去过理发店了，也有一个月没有刮胡子了。 他记得以前在快手上见过一个工匠。 因为他把浅色短发剪成公务员短发，粉丝激增四五千，“吓得不敢再剪了”。

他有5000多个陌陌好友，他还把另一部手机专门给耿达，请他帮忙安排业务合作。

耿帅的心被新找到的品牌所感​​动，其中有著名的电商品牌、网络游戏形象代言，还有一些企业的线下活动。

他眼花缭乱，无处可咨询，“我想找个专业人士教我怎么接，接那个，要多少钱，是不是应该有规则？”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下一步的想法是什么。 经常有网友打电话提醒他：“耿哥，这几天不开心，你什么时候发新视频啊？”

这一刻，他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远方，傻笑起来，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虚幻。

他不能这么说，虽然已经变了味道，失去了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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