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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四个儿子:命运多舛,各有各的不幸

佚名 钢材资讯 2024-07-10 01:10:35 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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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个苦命的女人,生了四个儿子,可他们都没能和她分担生活的重担,二儿子十几年前出车祸死了,三儿子坐牢,出狱后也不好好干活,游手好闲,四儿子整天沉迷酒色,说话舌头都在发抖。

父亲是她的长子,是个很呆板的人,总是剃着光头,穿着深色衣服,整天坐在藤椅上。

但就是这样一个愚钝的人,在学生时代竟然“强奸”了一名女同学。

现在看来,当年的“强奸”,更多是男女朋友之间“两厢情愿”的关系。但在上世纪80年代,男方自然被认定为犯罪分子——从1983年下半年开始,一场为期三年的“严打”风暴席卷全国。这期间发生过很多荒唐事:四川泸州一名王姓青年因打赌当街强吻一名女孩,被枪杀;广西一名男子因偷看女孩洗澡被判重刑;据说,就连打扑克,也会被抓。

幸运的是,父亲没有被以“流氓罪”送进公安机关,而爷爷奶奶用尽所有积蓄才与女孩家人达成和解。

私了之后,父亲也羞愧难当,没法再继续上学。学校无法容忍这样的耻辱,找了个理由把还在读高中的父亲开除了。刚成年的父亲受不了邻居们的指指点点,为了躲避,就逃到乡下去了。据说,那几年,父亲干着晾面、杀猪的活,认识了一些农村里的伙伴——这些人后来都成了他的打工伙伴。

农村不是天堂,时不时传来“严打”的消息,到处都是不好的言论,父亲只能像打游击一样打,过一段时间就换地方,那些年,他一次也没回过家。

父亲去世后,谣言就针对我的爷爷奶奶和他的几个兄弟。我的爷爷是朝鲜战场上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的战士,我的奶奶在文革期间也被划为“黑五类”之一。他们还能应付谣言,但我父亲的几个弟弟们却无法容忍。

兄弟俩对父亲充满抱怨和仇恨。如果父亲没有出事,他们的生活本可以更好。出事后,一家人的境况越来越糟,他们也怪祖父母偏心。

镇压结束后,父亲回到了县里。或许是为了弥补三年漂泊的艰辛,或许是为了让他振作起来,从不求人帮助的爷爷找到县里的领导,请他们以他老革命的身份给我父亲介绍工作。就这样,我父亲被安排在县物资局当仓库保管员。

回县里工作没多久,爸爸和妈妈就在我奶奶和外婆的撮合下结婚了。说是撮合,其实几乎是包办的——妈妈家里穷,为了贴补家用,外婆就到外婆家当保姆。见了几次面,两家人就成了朋友。其实外婆家也不富裕,不过外公是国家公务员,总比普通人家好。

我妈是典型的四川女人,干活儿快,吃苦耐劳,初中毕业就进了鞋厂,打版、缝纫样样精通。奶奶打心底里喜欢我妈,总夸她能干、孝顺,说她是最适合当儿媳的人选。

母亲因为知道父亲的“劣迹”,对他充满鄙视,新婚之夜拒绝与他同寝,婚后,性格迥异的两个人矛盾不断。

我出生后,家里就拮据起来。母亲看到做钢铁生意能赚钱,就借了别人的店铺来卖钢铁。父亲认为开店不是正经事,连看店这个小事都不愿意分给母亲。他觉得和顾客聊天,对于他这种“有正经事”的人来说,太丢人了。母亲长得漂亮,在公众场合,难免会引来男人多看几眼。父亲听到一些闲话,就会不明所以地质问母亲。两人为此吵了无数次架,原本就不多的感情也渐渐消失了。

就像一扇破裂的窗户,无法修补,而是会不可逆转地破碎。我父亲和同事出差时,被当地派出所抓捕遣送回来,理由是“卖淫”!

整个镇子一片哗然,我妈受了莫大的羞辱,她再也忍受不了现在的“混蛋”和我过去的恶行,借钱交了300元罚款后,向法院申请离婚。办完手续后,我妈马上去派出所给我改了名字,让我跟她姓——我想,我妈是真的恨我爸到了极点,对他一点怜悯都没有。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提起我父亲的时候总是咬牙切齿:“他根本不是你的父亲,他是一个烂男人,他根本就不像一个父亲……”母亲不止一次地说,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她要把当年的法院判决书给我看,让我看看我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受母亲的影响,我从小就很怕见到父亲,一方面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另一方面更怕惹母亲生气。母亲是个女强人,离婚后就带着我一个人生活,先是在纺织厂上班,后来借钱开了布料店,再后来做起了服装生意,我们家条件慢慢好了起来。

小时候,母亲是我唯一的依靠,我能做的就是听她的话,不惹她生气。但县城太小,有时难免会在街上碰到父亲。每次碰到他,我的脑海里就会自动闪过“不认识他”、“别叫他爸爸”之类的话。我不知所措,干脆扭过脸,假装没看到他。

90年代中期,物资局撤销,父亲失业,后来父亲再婚,继母是银行柜员,家里的家务基本都是父亲包揽,买菜、做饭、洗衣服。

可惜这段婚姻没维持多久。据说主要原因是我父亲没有收入,全靠继母的工资维持温饱。在小镇,这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成年男人怎么可能花女人的钱?后来,继母被查出得了肿瘤,需要支付一大笔医疗费,而我父亲没钱。

父亲的木讷也加剧了这段婚姻的破裂。继母的女儿读高中时,因为成绩太差,不得不交一大笔择校费,只能被分到一个很差的班级。继母打听到一个学校领导是我父亲的同学,想找我父亲替他说情。我父亲一直拒绝,最后见到了同学,还是说不出话来。

回家后继母问起他这件事时,父亲只是说了一句:“都这么久了,谁能相认呢?”现在想想,也许父亲只是觉得不好意思,说不出话来,但在继母的眼里,父亲就是不够爱他们,不愿意和他们过上好日子。

父亲再也没有和老朋友来往。他一直活在“强奸”事件的阴影下。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是学校里的佼佼者——他出生于军队干部家庭,眉清目秀,成绩优异,1.8米的身高在普遍身材矮小的四川男生中格外引人注目。后来,每当有人说他的同学升了官或者发了财,他都只是笑而不语。他交往最多的人,还是在农村认识的朋友。

父亲第二次离婚后,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母亲知道他的情况后,经常在我面前讽刺他:你看,有些人连吃鸡巴都吃不下,离婚才是正确的选择。

其实父亲也努力振作起来,开了家小餐馆、小舞厅,但没能坚持多久,在经营小餐馆的时候,合伙人就把账面上的一万块钱拿走了。

两次失败的婚姻,几次生意上的挫折,让父亲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邻居们也传出他负债累累的传闻,他在县城里越来越丢脸,越来越害怕被人嫌弃。

有一次,奶奶带回来一则招聘广告,说县城里新盖了几家工厂,在招人,希望父亲去试试。父亲看了一下说自己年纪太大,不符合招工要求,然后又说自己没有相关经验,肯定不行。奶奶语重心长地劝说他:去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但不管奶奶怎么劝说,父亲还是不肯去。

从高中开始,我就很少在县城见过父亲。奶奶告诉我,他去外地打工了,只有过年才回来。每次回来,他总会给我不少于500元的压岁钱,还会给我买零食。

有一年,他给我送了一盒营养快线。那是2005年,营养快线刚上市的时候,小县城买不到这种饮料。他说,现在大城市里都流行这种饮料了。还有一年,他给我送了两包优哈牌奶糖,这也是小县城买不到的稀罕物。

大城市的新奇感给了父亲充足的话题。比如,他说去天安门要坐地铁一号线,去天府广场要坐64路公交车……每次听他说这些,我都觉得无聊透顶,恨不得立刻打断他。但即便是这样的话题,他也不会说很久,说完之后,又恢复了往常的沉默。

高中毕业后,我去了他曾经生活过的成都读大学。他跟我聊起成都,还是说着那些最广为人知、最没用的常识,比如“去莲花池买东西,去新南门坐公交车回家最快,北站最不安全”。他没有体会过大城市的繁华,或许只有记住一些标志性的东西,才能证明自己曾经在这座城市呆过——而这些,成了他唯一的话题。

每年过年回家,总有熟人热情地向父亲打招呼:“李老板,今年你挣到什么钱了?”“李老板,今年忙什么呢?”……父亲听到这些,也不拒绝,还为他们点了根烟。我感觉,父亲很喜欢被叫“老板”的感觉,尽管这句表面的赞美背后,很可能是一副鄙视的神情。

大学毕业后,我到重庆当兵。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他也在重庆,希望周末见面。这次见面,是我第一次知道他在外面的生活状况——市中心一栋简陋的楼房里,十几个工人挤在一个房间里,上下铺,有个巨大的电饭锅在煮饭。

父亲说,这是他打工期间住过的最好的房子:在市中心,有电梯,还有人给他做饭,他以前住的是棚子。语气里没有一丝尴尬,甚至还有点自豪。这时我才意识到,父亲根本不是一个老板,他可能是我在火车站看到的那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也可能是夏天睡在马路上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现在想想,或许只有在异乡,在几乎没人认识他的城市,他才能活得轻松些。在小县城,大家都很熟悉他,他那段尴尬的过往就像一道显眼的伤疤一样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只有在外面的世界,他才能感觉到一丝优越感——哪怕只是比别人多知道几条公交线路。

奶奶说,你爸爸要是不出什么事,那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2011年底,父亲突然回家,说工程做完了,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奶奶发现父亲吃饭时脸色怪怪的,便问他是不是疼,催他去医院,检查后发现是结肠癌中晚期。

奶奶气得浑身发抖,心痛地骂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生出这样的儿子,疼了都不知道嘟嘟嘴,只知道忍,这让他怎么忍得住?”

我理解父亲这样做的原因。爷爷脑溢血后,家里的重担全部落在奶奶身上。两个弟弟一天都没干活,是纯粹的“寄生虫”,根本靠不住。父亲是家里唯一让奶奶省心的儿子,不管多少钱,每逢过年总会带点钱回来。不想依赖父母,又对过去耿耿于怀,父亲不愿在家干活,宁愿去工地,露宿街头。他舍不得花钱,生病了也忍着。但有些病,不是忍几天就能好的。

不久,父亲就做了手术,奶奶说,他简直是从死亡线上被救回来了。

退休后我回家看父亲,他除了瘦了点,黑了点,好像没什么变化。我劝他别出去了,在家休养就好。爷爷奶奶有退休金,不用挨饿。我也有工作,每个月可以给他零花钱。健康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我还没说完,父亲就打断我说我不懂。还说手术很成功,肠子癌变的部分切除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重庆的老板还欠他一个月的工资。

父亲一生中总想做点什么来扭转不利的局面,但命运是残酷的,并不在意这些小小的想法。

2012年4月,父亲再次去了重庆,但不到两个月就回来了,癌细胞已经扩散,立刻被转入市医院。直到接到主治医生的电话,我才知道父亲第二次住院了。医生让我赶紧签个文件。癌症治疗需要放疗,但父亲不愿意,一来放疗一次要一万多元,二来他当时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承受不了放疗的副作用。医生让家属签个文件,确认不是医院不愿意救他,而是病人自己主动放弃的。

我赶紧去了医院,医生说他们已经多次劝我爸给我打电话了,总说家里情况复杂,女儿刚参加工作,工作忙,工资低。

没过多久,父亲癌细胞加重,欠了一万多元治疗费。市医院不愿意继续治疗,给了两个选择:转回县医院或者转回省级医院。我和奶奶商量了一下,决定转回县医院。转院当天,一向坚强的奶奶哭着问医生:“花了那么多钱,钱没了也就算了,为什么病人还是治不好?”

奶奶用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给父亲治病,我也把我的军队退役金给了父亲,但这笔钱对于父亲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父亲生命的最后半个月是在县医院度过的,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基本都在睡觉,偶尔醒过来,也只是问我工作怎么样,让我别来得太频繁,工作更重要。

后来,父亲的肠子穿孔了,肚脐附近每天都流出黄色的液体,人也瘦得皮包骨。

母亲好像不再那么恨他了,还陪我去看过他一次。父亲看到母亲,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母亲把两千块钱塞到他手里,让他别想太多,好好治病——其实他们俩都知道,时间不多了。母亲说,我帮你办了政府低保,一个月三百块,医保也帮你办了。比例不高,但聊胜于无。父亲一如既往地木然地“嗯”了一声。

二十年后,一家三口再次相聚,大家都有些拘谨。或许是因为气氛有些尴尬,话题很快转移到我身上。父亲问我最近工作怎么样。母亲打断他的话:“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自己的女儿我都知道怎么照顾。”父亲觉得不好意思,便不再说话,只是让我们从抽屉里拿点水果和牛奶。

沉默了几分钟后,母亲说她有事要办。父亲想起身送我们,但母亲拒绝了。

出院后,母亲向我诉苦:这么多年,他的性格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他以为我帮他办低保、办社保,真的是为了他吗?我都是为了你,要不是你,他死了我都不会来看他。”二十多年的仇恨会淡一些,但不会消失。

2012年9月9日,父亲去世。得知父亲病危,我打车从外地赶回家,却没能见他最后一面。父亲临终之际,始终不肯闭上双眼,等着我回去见他。

父亲在世时,很舍不得花奶奶微薄的退休金,但奶奶还是尽力让他活下去。安葬父亲后,奶奶坐在书桌前整理父亲的遗物,喃喃地对我说:“俊儿走了,我生他好不容易,那天下了大雪,他出生时才三斤多一点,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养大,可惜我们母子感情太浅薄了。”

父亲去世后,我去了北京,他说坐一号线可以到天安门。每次坐一号线,看到那些操着外国口音、背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我就会想起他。

我帮他签放弃治疗协议的时候,看到他的病历,亲属那一栏,他只填了我的姓名和电话,关系:父女,名字:李玲丝。

这是他给我起的名字。

作者李凌思是一名退役军人,现担任某网站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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