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人老戴的故事:离婚、小麦味与重庆生活

#看见一切、看见每个人#
00
来自河南的老戴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股粘糊糊的面粉味。不但语气里有这种特殊的味道,你站在他旁边,他身上也有这种味道。我认识老戴好几年了。我在重庆的朋友不多,我就是其中一个。
老戴和星辉哥都是十年前我连载小说时的读者。老戴是从事建筑行业的,河南人,来重庆十几年了,孤身一人。我调侃他,重庆这么大的城市,你没找个二嫂子吗?老戴笑着说:“太多了,不知道哪个是真的。”说着说着,身上的麦香味更浓了。
2010年春天,老戴回到河南。他说他回老家是为了和妻子离婚。他妻子在老家和别的男人有染。老戴在重庆秀山的一个建筑工地上工作,每天晚上,妻子都会给他打10个电话,电话里都是催他回去离婚。
老戴无奈地说,女人要离婚,你先劝劝她,了解她的理由,能挽回就挽回,不能挽回就放她走。几天后,他还是让我帮他买重庆北站的火车票,时间紧,我只能给他买站票。第二天,老戴取了票,坐车回河南了。
到老家后,儿子还没放学,他就亲自去接儿子,到镇上集市买了老婆爱吃的菜,亲自给老婆做了一顿饭,还自己喝了一斤高粱酒。老婆喝完之后,坦白说要离婚。你一个常年在外的男人,我一个在家的女人,我帮不了你什么忙。
老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好好想想,箭在弦上,就没有回头路了。”老戴老婆什么也没说,又去拿了一瓶酒,两人一起喝了起来。这一晚,老戴并没有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在离婚前疯狂做爱。因为当晚老婆说要回娘家。老戴不放心,跟着老婆去了隔壁村老王家。
当晚,老戴在床上没有抓到奸夫,回家后蒙着头睡觉了。第二天一早,他带着10岁的儿子来到老王家,等候老伴出来。
妻子一看见儿子,脸就红得像远处麦田里的落日。
01
老戴和老伴一前一后进了民政局,十几个窗口除了工作人员,空无一人。后来老戴跟我说,他们那天就应该离婚。该死!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赶紧跑到离婚登记窗口。
离婚后,老戴给了妻子20万块钱。妻子拿着这20万,假惺惺地哭着说:“老戴,我对不起你。”老戴咬着牙说:“你不用对不起我,你应该对不起我们的儿子。”当然,你也对不起你自己。他的话还没说完,妻子就转身走了。隔壁村的老王在村口等着她。
老戴又在家待了一周,他去城里接父母过来住,照顾儿子。安顿下来后,老戴马上就回重庆秀山了。工地上有几百名工人,他心里很着急。
那天,他在重庆北站一下火车,就又给我打来电话,满脸麦香,说他回重庆了,我当时在区县出差,没来得及见面,就约好了改日再见面。
老戴乐呵呵的说道:“没事,不用这样,他得尽快去一趟秀山,人家已经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了,说是有事,让他赶紧回去。”
对了,老戴在秀山承包了一个工地,手下有一百三十个农民工,大部分都是河南人,从老家过来的,都是一起干了多年的兄弟,平时老戴只管十个人,而这个人,却管一百个人。
02
老戴回秀山半个月后,打电话问我是否认识当地的“大佬”,或者黑社会老大。他有点问题。
我说我不认识他,秀山太远了,我们也没联系。我问老戴怎么了?老戴平静地说,上面有个老板拿了钱就跑了。妈的,这些钱,都是下面打工者的血汗钱。我问,你去黑社会干什么?老戴说,就是为了打听一下老板的背景。
当然他希望我别跟别人说这些话,我说兴辉哥也许认识什么人,他想了想说,算了,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苦逼,我不想让他再操心了。
没过多久,老戴就和我上网聊天了。他让我猜猜他在干什么。我说:“上网。”他说:“我在监视一个人。”我问:“什么?”他说:“我叫老板捉弄我。”我说,你不是出去玩了吗?他笑着说,我不敢,我怕被人陷害。我说,一起嫖过,一起带过枪的,都是好兄弟。他说,胡说,这都是骗人的。你要是进去了,就完蛋了。
说着说着,他关了视频,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进他的房间,对我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稍后再联系你。”说完就下线了。
过了几天,我问星辉哥老戴有没有联系他,星辉哥说没联系过,最近在为钱发愁,我觉得那天晚上进屋的那个领导模样的老戴,可能是他的上司吧。
03
很长时间,老戴都没有上线,我和星辉哥给他留言、打电话,但他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没有一点消息。
一天晚上,老戴突然打电话给我,我问他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他叹气说,建筑工程不容易,他家里也有事。建筑工程欠款的人太多了,他们都有家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不要过多地问别人。最让他烦恼的还是家里的事。
老戴有些失望,他说自己在重庆,妻子在河南的时候,他都不想给她打电话,现在一个人的时候,总想给她打电话,问问她过得好不好。我知道她和别人在一起了,但我不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说,既然这样,你还不打电话问问?找个借口就行了。老戴无所谓的说,算了,好马不吃回头草。该死。我又问,老戴,你前段时间怎么了?你准备怎么办?
老戴说,这有什么办法啊!我去追债。报警后,我遇到了一个河南的警察,聊着聊着,警察觉得我日子不好过,就帮我查到了老板的电话和家庭住址。电话自然是没人接的。可找到对方家里,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在吃咸菜。怎么可能要钱呢?反正临走前,我扔了500元给两个老人。
我说,你人真好。老戴笑着说,我哪天过得不好,你也给我五百块钱。我说,废话,过得不好怎么行?老戴一本正经地说。俗话说,世事无常,我离婚前有几十万,现在呢?有时候要小心花钱,谁也无法预料到将来会发生什么。
那天晚上,我和老戴聊天直到天亮。
04
有一次星辉弟兄从武汉回重庆,我打电话给老戴,让他有空来重庆见面。
老戴说:“好,你定时间。”我定了时间告诉他后,他就叫朋友开车过来,我们在观音桥北市天街望海花市附近的一家青蛙餐厅吃饭。
那天,我和老戴、星辉都喝醉了。老戴把我介绍给他的司机,他叫他阿建。阿建是他的河南老乡,特意请假开车送老戴去主城。
那时阿建还比较清醒,但我和老戴还有星辉大哥已经醉了,星辉大哥的母亲刚刚脑溢血去世,脸色也不怎么好,我也没怎么说话,而且越喝越醉,说话就越少。
餐厅关门了,老戴说,要不咱们去附近玩一玩,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玩,老戴说,去玩吧,重庆话就是玩,懂吗?我摇头。大哥说,算了,改日再说吧。
老戴说:“阿建终于跟我上来了,也累了,我们一起去吧。”星辉哥说:“改天怎么样?我看今天大家都喝醉了,不好吧。”老戴笑着说:“那我陪阿建去吧。明天我们一起喝茶。”说完,我和阿建就一起走了。戴走后,星辉哥告诉我那句玩笑话是什么。我庆幸自己没去。
那时的重庆全是红色,但红色的背后,也有很多的黑色、黄色。
05
那天我们约好了一起喝茶,可是老戴没有出现。回秀山的路上,老戴给我打了电话,我听见车窗外风吹进来的声音。
老戴说,早上5点多,他接到他手下的农民工电话,说有一伙人来到工地打砸抢。农民工说,好像和之前的老板有关。该死,我得回去处理一下,改日再来,我还会再来重庆的。
我说你还要处理工地的事,赶紧回来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能帮到你我就告诉你,不过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声。”老戴说,“兄弟放心,我来重庆十几年了,没事的,你跟星辉哥说一声对不起。”
几天后,老戴打来电话说,确实是老板的人来砸房子,毁房子。妈的,我就不信。老戴说,他这次准备跟对方拼了,因为对方贿赂了他的手下,几个工头带走了三十多个农民工。
我说,老戴,你放心吧,毕竟是本地老板。老戴说,没事的,要是真出了事,兄弟,你先去看看我儿子,有时间再来看我。说完,他就笑了。我却笑不出来。
老戴,44岁,在重庆庞大的黑社会里,轻易地告诉我,他可能会有不幸的后事,并希望将他的儿子托付给我。这让我怀疑,我如何能承担起他生命的重担。
老戴说:“不会死的,放心吧,勇者与龙虎斗,胆小者抱母鸡。”我说:“有道理。”
06
我不知道老戴是怎么组织起来与敌人作战的。但有一天我打电话问阿建老戴在那边怎么样,阿建说他很久没见到老戴了。他甚至不接我的电话。”
他连阿建的电话都不接,老戴肯定有事了。我给老戴发短信问怎么回事,老戴半夜给我回电话。电话里传来女人的呻吟声。老戴说他在工作。儿子,你最近过得挺好的。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就是问问。老戴说,我明天给你打电话。然后就挂了。
第三天,老戴给我打电话,他正在工地,能听见外面机器的轰鸣声和钢筋被敲击的声音,老戴说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对他很好,他们已经开始交往,一起生活了。
我说,那就好,你一个人在秀山,她可以照顾你。老戴说,妈呀,我感觉我人生第二春又来了。我说,你嫂子是哪里人?老戴说,偶遇,说来话长。你可以叫她茉莉,不要叫鸡嫂。她可能不比你大,26岁。
由于老戴没告诉我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也没再多问。但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我问:“最后那件事处理了吗?”老戴说:“处理好了。多亏了茉莉。”之后,她主动提出帮忙找球蛋,对方退还了我三十万。好吧,我们让步吧,不过认识茉莉,我也赚了不少。
我说,行,你觉得值得就好,对了,改天带茉莉过来,我们互相认识一下。老戴说,好,我安排时间。
07
半年后,老戴亲自开着奔驰车把茉莉从秀山接回了主城,那一天,老戴西装革履,脚踩油光锃亮的皮鞋,茉莉穿着超短裙,身材极好,老戴到了主城之后,安排了晚饭,把我和星辉哥叫了过来。
见面的时候,我特意看了茉莉一眼,她也注意到了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却又不能告诉老戴。
喝到一半,老戴说:“妈的,这半年多来我很幸运有茉莉花相伴,要不是她,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几百个人都指望着我,可我却说河南话,你们那儿麦味儿太重,吃不下去,茉莉花就不一样了,大家都买。”
茉莉有些尴尬,说:“老戴,你说什么呢?那些人就是看你的脸色。”老戴说,如果不是茉莉,上次老板也不会还三十万。所以,我建议大家,干杯给茉莉吧。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晚我看得出来老戴是真的爱了,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直接倒在了桌子上。后来星辉哥还算清醒一些,帮他和茉莉开了附近的A房。
安顿好他们之后,我和星辉哥在大石坝村9号吃烤脑花,星辉哥问我老戴和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不知道,但是我看得出来老戴很爱她。
星辉哥说希望老戴能过好日子,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异国他乡,与妻儿分离,很不容易。
08
雅安地震发生后,老戴打电话给我,说他想开车带茉莉去灾区,给灾民捐点钱,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
我当时很忙,就没答应。可几天后,他给我发来了一份生活用品的清单,说都是给灾区的,希望我能加一些。我加了一些之后,就发给他了,之后就很久都没有消息了。
一天深夜,星辉哥给我打电话,约我去黄泥墁吃宵夜,说有事要跟我说,他开车来接我。我上车后,星辉哥说:“我有事要跟你说。”老戴的茉莉已经私下联系过我好几次了,我觉得她有问题,我觉得老戴被骗了,我一点都不惊讶。因为这正是我猜到的。我说,其实我也觉得老戴可能被骗了,我被骗了,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星辉哥说茉莉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说说这说说,问她怎么回事,茉莉也没说,只是说想去重庆玩,问星辉哥愿不愿意请她吃饭,很明显他是背着老戴干这事的,是想骗我。
星辉哥说,我知道。不过这事不能跟老戴说。于是他约我一起吃饭,说说这事。我说,要不我直接给老戴打电话?我觉得还是不要跟哥们说的好。不行,这样不好。以后茉莉不找我们,也会找别人的,对吧?
星辉哥说,是啊。
09
但没过多久,老戴就开着奔驰车来到了重庆。他把车停在我办公室楼下,打电话说有事找我。那天老戴说要带茉莉回河南老家见父母。然后准备了酒席,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河南,正好有机会去那里玩一玩。他总说他的话里有麦子的味儿。我们去尝尝真正的麦子是什么味道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的话,他肯定还是蒙在鼓里。老戴见我沉默,说:“操,不管赢不赢你都能回答吧?”我说:“我想回答,就是担心没时间。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你跟她说过你孩子的事情了吗?”
老戴说,她说,她把我当弟弟一样对待。哈哈。我说,你床上功夫好吗?你都40多岁了,人家才20多岁。老戴说,妈的,你看我能行吗?妈的。哦,对了,我觉得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幸福过。我在秀山,我就像神一样,我每天都想这样做。
我笑着说:“老戴,我的身体是你的,钱也是你的。”老戴说:“我要结婚了,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啊?”
我说不是我不开心,操,你准备什么时候带茉莉回河南啊?
老戴说:“夏天的时候,我家乡那时候很美,你看过中原和平原吗?”风吹过,麦田一望无际,我小时候总爱在麦田里跑来跑去,所以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一点麦子的味道。你知道吗?
我说,到时候再说吧,等我有空了跟你一起回去。”说完,我看到老戴的手腕上有一个纹身,是一朵茉莉花。
10
星辉哥得知老戴要带茉莉回河南,叹了口气。我问星辉哥,你为什么叹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就像我现在还是单身,而你星辉哥,见过的女人多得数不清。这就是缘分。
星辉哥当时正在回武汉的火车上,他很久才回一条信息,我跟星辉哥讨论了几十条短信,关于老戴带茉莉回河南的计划。
直到黄昏,我们才回到各自的生活。晚上,我梦见老戴带着茉莉走在一片平原上,穿过麦田,麦浪起起伏伏。茉莉看上去像战国时期的年轻女子。而老戴却像个稻草人,呆呆的,呆呆的,站在麦浪中。
我曾经想在文章里写老戴,老戴也说过,写一个人,就是写你自己。但我不明白,他说,多年以后你就会明白,就像我现在爱茉莉一样。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肯定不知道,我会爱上一个比我小近二十岁的女孩。
其实,很多事情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但很多事情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比如爱情。
这段时间我给阿建打过一次电话,问老戴最近忙什么,电话一直没接通,阿建说还是没见到他,估计在工地忙,我也没告诉他老戴要带茉莉回家,阿建也没问我河南的事。
11
老戴家里出了点事。
夏天还没到,老戴就接到了大姐的电话,说儿子得了急性肝炎,让他立刻回去,老戴让我去买机票,让阿建开车送他去机场。
临走前老戴急忙将工地的事情告诉了茉莉,茉莉信誓旦旦的对老戴说回去处理,有她在工地就不会出事,而且阿建也在。
回到老家后,老戴在老家呆了半个月,儿子的病终于好了,老戴给我打电话说他又要去重庆了,到了我们再见面,我说好啊,我安排一下。那天在重庆的聚餐我没能参加,只有我和星辉哥一起等了很久。老戴后来来到重庆,告诉我,他一下飞机就接到阿建的电话,说工地上闹事了,他卖了车带着所有积蓄不见了。工地上没钱提供伙食,大家就闹事了。
老戴道:“该死!真是农夫与蛇!该死!没想到我对茉莉那么好,她居然会这样骗我,我若是找到她,一定好好教训她。”
我说,只要你回来,工人们还是会给你面子的,毕竟我们都是一起从河南过来的,就不要以僧论道,要以佛论道。老戴说,这年头,有钱人才是老板,你没钱,别人也吃,有家室,人家怎么跟你似的?说这话的时候,老戴明显显得苍老了许多。
他告诉我这件事,是在他从河南回重庆治病半个月后。我们在较场口吃了顿饭。后来,老戴回到了秀山。临走前,他说:“哥们,我总觉得我这一生过得不太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那天,他打车过来,我们并排坐在后座,司机沿着重庆滨江路行驶。
我们穿梭在重庆的夜世界里,就如同穿梭在老戴所说的河南的麦浪里一样。
12
夏天的时候老戴没法把茉莉带回河南,而是带着大姐和儿子从河南赶到了重庆。阿建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机场接老戴的大姐和儿子。我问怎么回事,阿建说老戴在秀山抓到茉莉和她老板偷情,一怒之下把老板打了一顿,现在老板已经被警方带走了,阿建要通知家属过来。
老戴终于出事了。
晚上,我去机场接老戴的大姐和儿子。老戴的儿子长得和老戴很像,但不同的是儿子身上没有麦子味。老戴的大姐看到我哭了,问老戴还有没有别的想法。戴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担心。
老戴的姐姐操着河南话:“我叫他别跑那么远,他不信,他老婆死了,现在又这么狼狈,太让人心疼了。”说完,她又对老戴的儿子说:“你见到你爸爸再跟我说说,不要啊?”儿子点头说,好啊!
我联系了星辉哥,叫了一辆车,连夜把戴姐和她儿子送到了秀山。老戴剃了光头,精神不错,我一见他就说:“哥,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我说老戴,你胡说什么呢?阿建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老戴说,茉莉拿了钱我不管,我就想着我对她这么好,打算把她带回河南结婚,原来她跟老板有暧昧,趁我不在的时候干的。
我说,他没事就好。老戴说,哥,你不知道,那天抓到他出轨的时候,我气死了。男人活着,就是为了活,钱不算什么,尊严要紧。老戴大姐说,那边那个女孩子怎么被打了?老戴说,姐,我没打她。老戴大姐说,她怎么进来的?老戴说,她打了那家伙。我说,老戴,你还爱茉莉呢?
老戴没说话。
十三
那天,老戴被铐着坐在桌前,手腕上的一朵茉莉花还清晰可见。老戴的大姐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后来把老戴的儿子带回了河南。老戴被判了刑。那段时间,我和大哥星辉去看望了老戴几次,他变得沉默寡言。
后来我们又去看了老戴几次,狱警说不用去了,老戴坦言不想见他了,我们问为什么,狱警说不知道,不想见就不见,没有理由。
我和哥哥星辉去秀山找过茉莉好几次,都没找到,阿建也帮忙,还是没找到,不过我们拜托阿建帮忙照顾牢里的老戴,阿建说:“你尽力吧。”
半年后,老戴出狱了,我们准备去接他,可到了秀山,阿建说老戴去世了。我们给老戴打电话,他手机一直关机,老戴的QQ也一直没上线,我给戴姐打电话,也没人接。
那年国庆节,我到秀山去看老戴的旧建筑工地,希望通过当地的河南民工找到老戴。但那时房子已经完工,民工也陆续换人了。
后来星辉弟兄说他要离开重庆回湖北了。有一天我们一起吃饭,星辉弟兄问我老戴去哪儿了,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
我不知道老戴为什么再也没有联系我。世间大概就是这样,有缘就会联系,没缘就不会联系。
后来我在天涯看到有人发帖说某娱乐场所提供性服务,发帖者偷拍照片上传到网上,我不小心点进去一看,发现一群衣冠不整的女孩子里,明明有一个人,我就找我的警察朋友问了,结果什么也没查到。
有时候,我会加入一些河南老乡群,把老戴的照片发到群里,希望找到老戴。有人给我们提供了信息,说是在朝天门一带认识的,在帮派里混的。一般下午在朝天门,在门津洋附近可以找到。有一次我请假去找,结果没找到。
有人说是在沙坪坝梨树湾的一家工厂里见过,我去找了找,没找到,有人说是在渝北两路一处工地见过,根据提供的电话号码,我拨通了电话,那头的人确实是河南人,但不是老戴,也不认识老戴。
后来,我一度放弃了寻找,我想,如果有缘,我们一定会再见面,但如果没有缘,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ps:2018年左右,我偶然联系上了老戴,他说他回河南老家了,一个人,还在搞建筑,说承包了当地一个地铁项目。那天我们在电话里聊了很久,他说有机会,会来重庆看我。但我们四五年没联系了,他从来不发微信朋友圈,过节也不打招呼,他的微信签名是“看得清我看透了”。
我想也许我们都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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