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吨螺纹钢陷入“买卖两难”：钢材期货交割怎么了？

经济观察报记者 李子晨

面对这批躺在仓库里的钢材，上海的采购商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2017年10月25日，位于天津市北辰区陆港物流装备产业园的中国仓储物流仓储基地，两台小型起重机正在将这里堆放的一捆捆钢材吊到旁边的货车上。 接下来，这批钢材将通过卡车运往天津东部港口。 约一周后，这批总重2万吨、价值近8000万元的螺纹钢将通过港口南下，运往上海、江浙等南方钢材集散地。

这就是世界各地工程建设中非常常见的钢材产品——螺纹钢（俗称“螺纹钢”）。 对于中国当前蓬勃发展的基础设施和房地产建设来说，这也是一个很常见的场景：钢厂生产钢材，然后贸易商购买钢材。 双方将货物移交某处，然后进行转移。 转售到任何需要的地方。

但这看似平常的交易，不仅仅与实际生产建设有关。 它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金融界的买家和卖家，间接给他们带来财富的增加或减少。

这是典型的商品期货实物交割。 对于期货交易来说，虽然进行实物交割的期货合约比例极小，但正是这极少量的实物交割，将期货市场与现货市场联系起来，为期货的价格发现和套期保值功能提供了重要前提。 。 健康）状况。

中投期货研究院数据显示，2017年上半年，我国螺纹钢累计交易量为3.38亿手（单边），占全国份额的22.9%； 累计交易额10.67万亿元，占全国份额的12.42%。 6月末，螺纹钢保有量273万手，占全国份额的17%。 无论从交易量、成交额、持仓量还是交易活跃度来看，螺纹钢均排名第一，是当之无愧的黑色产品龙头。

但现在，这批2万吨螺纹钢在天津的发货却面临着现实的尴尬：面对这批躺在仓库里的钢材，几位来自上海的采购商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仓库在哪里

“从天津到上海，我们一般采用海运，两地之间的单程运费至少在100多元一吨，需要20天左右的时间。” 上海钢铁贸易商孙全林（应受访者要求化名）。 下同）向经济观察报介绍。

上海是长三角的中心，长三角是国内钢材贸易最集中的地区——不仅是钢材生产集中的地区，而且也成为中国最大的钢材需求地区。其活跃的经济。 正因为如此，这里诞生了一大批钢贸商。

钢材贸易商孙全林算了一笔账，一旦交货地远在千里之外的天津，即使不考虑20天的时差期间市场的涨跌，如果接手这批货物，仍然会每吨损失80-100元。 元。

孙全林的公司是上海一家大型钢材贸易商。 他告诉经济观察报，几个月前，他们再三考虑，最终没有贸然进行这笔交易。 “我们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收到来自天津的货物怎么办？” 孙全林说道。

同样来自上海的几位钢贸商也抱着侥幸的心态接受了这批货物。 不过，最终的收货地点并没有像他们希望的那样，位于距离他们较近的回龙港仓库，或者江浙的其他仓库。 孙全林介绍，镇江回龙港是国内钢材的实物交割中心。 货量最大的仓库之一，也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仓库之一。 “这只能归咎于运气。” 孙全林表示，“原因是交割地点需要服从上海期货交易所的系统分配。”

与金、银等贵金属，甚至铜、铝、镍等一般金属相比，钢材相对便宜。 由于终端产品价值较低，运费在钢材现货贸易成本中占比较高，钢材销售也形成了较强的区域属性。 业内人士介绍，螺纹钢的销售半径一般在500公里以内，利润空间较小。 物流成本所占比重越小越好。

正因为如此，运费成本成为制约偏远现货公司参与期货交易的主要因素之一。

根据上海期货交易所（简称“上期所”）规定：为了规范交割行为，保证正常交割，交易所各类期货合约的实物交割必须在交易所指定交割仓库进行。交换。 指定交割仓库是指交易所指定进行期货合约实物交割的交割地点。 交易所按照相关管理规定对指定交割仓库的期货业务进行监管。 “没有人知道具体会在哪里收到货，只能依靠期货交易所的系统进行调配，运气好的话，会被分配到最近的交割地点。” 孙全林说道。

天津是全国10个螺纹钢实物交割地点之一，也是北方地区唯一的螺纹钢期货交割仓库。

2016年8月，负责钢材期货交易系统设计的上海证券交易所发布升贴水调整公告。 上交所表示，为进一步完善螺纹钢期货交割相关制度，促进期货市场价格发现和套期保值功能，天津指定交割仓库交割螺纹钢贴水由130元/吨调整至90元/吨。 吨。

孙全林表示，上海的价格在全国区域市场中处于较低的价格水平。 考虑到这样的折扣、运费以及其他杂费，大部分去上海出差都会以亏损告终。

交割仓库设计争议

陷入困境的钢贸商希望在最短的半径内收货，在最短的时间内卖出产品，因为对他们来说，他们的生意就是“流通”。

业内多年前就曾出现过这样的呼声：对于螺纹钢等区域性特征明显的期货品种，钢材期货的交割体系应尽可能靠近现货市场的物流方向，设置交割。在各个主要地区。 仓库一方面鼓励钢厂就近发货，另一方面交易所在撮合时也能尽量满足买家就近收货，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物流损失，降低发货成本。 只有这样，最终才有利于钢材期货交易的活跃。

根据上海期货交易所公告，并非所有国内钢厂都具备期货交割资格并可以参与套期保值。 具有螺纹钢期货交割资格的钢铁企业（注册公司）共有40家。 除4家暂停仓单登记的钢企外，尚有36家企业剩余。 从地域上看，这36家钢铁企业分布在华北地区（如河北钢铁、敬业钢铁、济源钢铁）、华东地区（如沙钢、三藏民光）、东北地区（如本钢、抚顺新钢）、西南地区（如四川魏钢、华菱钢铁）、西北地区（如酒泉钢铁）、华南地区（如绍钢钢铁）均有分布，其中以华东、华北地区的钢铁企业为主。

那么，最终将钢厂和贸易商联系在一起、给贸易商带来诸多困扰的交割仓库是如何布局的呢？

据上海期货交易所官网显示，目前螺纹钢期货指定交割仓库经营单位有7家，分别是上海宝钢物流有限公司、浙江康运仓储有限公司、镇江汇龙长江港有限公司。 、上海启胜储运管理有限公司、中国仓储发展有限公司、江苏金聚物流投资有限公司、广东广物物流有限公司等10家交割仓库，位于天津、江苏镇江、江苏靖江、江苏无锡、江苏南京、江苏徐州、浙江杭州（2个地点）、浙江宁波、广东广州。

从物流角度来看，虽然螺纹钢主要产区集中在东北和华北地区，但主要销售地区集中在华东和华南地区，目前物流方向主要是从华北出口到华东地区，国内螺纹钢的出口主要集中在华北地区。区域贸易仍占据主要地位。 。 如果交割仓库集中在华东地区，虽然满足了华东地区消费企业的需求，但对于华北、东北乃至中部、西南地区的下游企业来说，将大大增加交割和收货成本。 对于大部分地区的现货企业参与期货交易的积极性极为不利。 同时，位于这些地区的钢厂参与套期保值的意愿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尽管钢材期货的上市呼应了钢铁行业迫切的套期保值和定价需求，并吸引了包括行业企业在内的众多机构的关注和参与，但大多数行业参与者仍然对交割制度存在担忧。 如果钢材期货能够合理平衡全国定价中心与区域现货市场的关系，消除机构投资者参与期货市场的后顾之忧。 钢材期货必将成为交易活跃、功能强大的期货产品。

11月2日，上海期货交易所黑色商品期货相关负责人就上述相关问题回复经济观察报：“对于交割地点的配置，总的原则是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布局。” “金融市场回归本源，服务实体经济。交割仓库不是以钢材为主，应遵循靠近工厂的原则，但首先要考虑消费和流通的需求。”

上述钢铁贸易商告诉经济观察报，他的公司主要以现货交易为主，但也做一些期货交易，并选择合适的交割时间来补充现货库存。

然而，交易者的实物交割数量并不大，这意味着其并没有从期货市场获得多少“货”。 该贸易商认为，国内螺纹钢期货实物交割仓库设置不合理。 以镇江回龙港为例：在华东地区，上海、杭州是主要的现货集散地和流通中心，回龙港是一个地区的主要交货地——回龙港。通过船舶和卡车运输到达当地集中市场。 在这个过程中，吊装费用和运输费用增加了成本。 “此外，还有一个因素也不容忽视，那就是时间的变量。” 该贸易商表示，“从回龙港到杭州分拨中心需要一周的时间，在这一周的时间里，钢贸的价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其实不是7天，就是3天。” ，价格波动较大，这样的风险成本谁来承担？”

该钢贸商告诉经济观察报，据他了解，90%以上的钢贸商不愿意在远离销售地的地方收货。 以他为例，首先发货地没有销售渠道，其次货物的管理也存在问题。 即使在当地转售，仍需从交割仓库运至一处，仍会增加成本。

对于这个问题，冶金工业经济发展研究中心期货研究部的分析师有着不同的解读。 该人士认为，期货本身的基本功能之一就是价格发现。 螺纹钢期货只有一份合约，交割价格需要具有代表性，即能够代表一个共同的价格。 如果交割地点安排在西北、西南、东北地区，最终的交割价格差异会很大，期货交割价格就会变得混乱，并失去代表性。

“当然必须设置在一些流动性好、吞吐量大的地方作为交割地点，这么大的交易量怎么可能从偏远地区来交割呢？” 沙钢一位贸易负责人也告诉经济观察报。

交货困难

事实上，天津这次送货面临的尴尬不仅仅是南北距离长的问题。

10月25日，经济观察报记者赶到位于天津市北辰区的中央储运仓库，看到了这批总重量达2万吨的螺纹钢。

生产厂家为河北敬业钢铁。 产品标签显示，该批仓单规格为25mm*9m螺纹钢。 单张吊牌重量为3.119吨。 每张仓单重量约为299.3吨。 单件计算称重重量为3.117吨。 公差几乎为0，天津市场流通自定义的计算公差为-3%，但进入现货市场的交割产品会按照市场计算公差进行折扣，因此买家将承担3%左右的英镑差价损失按10月25日天津现货价折算，英镑差价亏损约100元。

造成损失的不仅仅是体重。 “敬业钢铁交付的这批钢材是9米钢材。”孙全林说。 在国内应用市场，螺纹钢的长度一直分为9米和12米。 一般来说，9米螺纹钢多用于南方市场，12米螺纹钢多用于北方市场。 “市场上不常见的东西怎么能卖呢？” 钢铁贸易商孙全林再次提出了这个困惑。

这种混乱虽然很小，但却对这些参与期货交易的行业参与者产生了重大影响。 由于钢材产品易生锈、仓单有效期短、品种规格繁多不利于标准化、运费比例高等特点，钢材期货交割系统的设计一直受到人们的关注。一直很困难，特别是异地交付系统的设计。 这也是关心钢铁行业健康发展的人士非常关心的问题：从钢材期货上市以来的运行情况来看，钢材期货基本稳定，期货价格与钢材价格基本保持着良好的互动关系。现货价格。 但期货与现货价格也经常出现部分价格背离，期货的价格发现功能有待加强。

但这种混乱似乎不能归咎于上海期货交易所。 据上交所11月2日给经济观察报的回复称：“这种现象是任何期货交易品种都存在的问题，即标准化保障与个性化需求之间的矛盾。不同品种导致的交割问题。”目前的应用习惯是期货模式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按照这些买家的逻辑，期货交易所是不是要分配N个交易品种呢?开一个9米的合约，一个12米的合约，一个宝钢合约，沙钢合约？这样的话，期货交易就不再是期货交易，而变成现货交易了。”

上述上交所负责人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表示：“螺纹钢期货只有一份合约，不代表9米、12米。如果收方要9米，那就9米，如果他想要12米，就12米是不可能的。”

交9米钢还是12米钢，取决于钢厂。 对于钢厂交货的钢材规格，下游接货商没有主动谈判的态度。 以本次天津交货为例，敬业钢铁交付了北方地区不常用的9米螺纹钢。 上海买家得知发货地点和发货物品后，显得非常被动。

杭州一家交割仓库相关负责人告诉经济观察报，该交割仓库的交割产品主要来自周边钢厂，但买家并不局限于周边地区。 也就是说，这个交割仓库也存在异地交割的现象。 。 此人认为，对于接收方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就地解决”。 “但对我们来说，现在面临着一个两难的境地。如果把钢材运回南方，成本就难以承受，而且上海本身的钢材价格就比全国其他地方低；如果再把钢材运回南方，成本就难以承受。”不运回南方，北方本身就消化不了，而且当地也没有销售渠道。” 孙全林解释道。

孙全林告诉经济观察报，目前无论是贸易商还是钢企参与期货交割的比例都比较小。

2017年11月7日，西本新干线钢材价格指数为4,250。 今年7月下旬以来，该指数一直徘徊在4000点上方的高位。 纵观过去一年，钢材期货价格始终低于现货价格。 “当期货价格高于现货价格且偏差较大时，钢厂会非常愿意交割。但目前，钢材现货市场状况极佳，期货一直处于折扣状态。钢材钢厂参与套保意愿不强，交割动力更不足。 另一位参与期货投资的钢铁行业人士告诉经济观察报，“现在很多交割单都是贸易商自己找钢厂下单，拿去交割的。钢厂自己交割的很少。”

该期货投资者认为，目前螺纹钢期货投机性较强。 近期一份螺纹钢合约有300万手未平仓合约，但最终交割的数量不足5万手。 也就是说，进入实物交割的比例只有1%左右。 同时，现在螺纹钢合约价格一天波动百点已经是常事，但在过去，一个月内价格波动百点是很正常的。

上述人士认为，天津螺纹钢交割不顺利可能与目前的情况有潜在关系：交割难的问题如果不解决，全国现货企业将很难参与期货交易。以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在没有解决交割困难背后的机制问题的情况下，钢材期货在一定程度上被用作资本投机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