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是否真的还在使用青铜武器？考古发现揭秘真相

编者按：长期以来，在较老的历史观中，人们认为中国在汉代就以铁器代替了青铜兵器。而较近的考古研究发现，这种趋势始于战国时期。然而，网上总有人想发表一些令人震惊的言论，比如汉代还在使用青铜兵器，根本不是钢铁时代。还用考古来顶罪，说汉代墓葬出土了青铜剑，说明汉代人用不起铁剑等等。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至少，考古学是不能怪罪的。冷兵器研究所此前曾发表过关于越王勾践剑和秦代青铜剑的文章（《英国兵马俑青铜剑新成果“兵团复活”说得对，秦始皇“富二代”惨无人道》）。 虽然越王勾践剑被认为是吴越青铜剑的巅峰之作（“工艺精湛！《国家宝藏》中的越王勾践剑为何能创下千年传奇？”），史书也对吴越名剑赞不绝口，但其实根据最新的金属分析和考古研究，秦剑才是中国青铜剑的巅峰之作。而越国作为春秋时期的最后一个霸主，却并未成为战国七国之一。有人推测，铁器的推广导致了青铜武器的逐渐衰落，与中原诸侯国的铁器相比，吴越青铜剑失去了优势。

当然，这种观点是有人反对的，因为早期炼铁的成本很高。因为铁的熔点高达1535摄氏度，而铜的熔点只有1083摄氏度。所以当时冶炼青铜所用的炉温根本达不到炼铁的标准。虽然当时有块铁冶炼法，用木炭还原得到夹杂物较多的铁，但用这种方法冶炼出来的铁是海绵状固体，杂质多，含碳量低，质地较软。正因为质地较软，所以需要渗碳、反复锻造，才能去除杂质。正如冷兵器研究所前文所言，因为早期冶炼技术落后（“古时候，真的要用活人献祭来铸剑吗？”），为了保证硬度，甚至有用活人献祭来铸剑的传说。

那么，铁器取代青铜器的过程是怎样的呢？根据考古发现，春秋时期中国就有铁器存在。如甘肃灵台县荆家庄春秋秦墓出土铜柄铁剑；礼县秦墓出土鎏金镂空铜柄铁剑；陇县卞家庄春秋秦墓出土铜柄铁剑，长武出土铁匕首；宝鸡义门村二号墓出土金柄铁剑三把、金柄铁刀十三把等。

▲灵台县景家庄春秋早期秦铜柄铁剑

从以上材料可以看出，出土的数量还是相当多的。但是，如果从出土地点和描述来看，比如“金柄”等字样，就说明这些铁制武器显然不是普通百姓能承受的。而且，当时铁剑的性能还无法对青铜剑实现绝对的压制。

▲宝鸡义门村金柄铁剑

比如春秋晚期的杨家山铁剑，虽然当时是经过固体表面渗碳处理，使两边形成高碳层，中间有低碳层，然后折锻，多片重叠锻造而成。经检测，此剑含碳量为0.5%-0.6%，金相组织均匀，可能是过热锻造。虽然不如青铜剑华丽，但在硬度和强度上已经超越了青铜剑，但还是落后于后来的高碳钢剑。燕下都铁剑虽然性能不错，但刃口性能对于青铜兵器来说完全是爆发性的，达到了高碳钢的水平。此前冷兵器研究所在《越王勾践剑与秦始皇铜剑》中提到，青铜剑可以采用复合铸造，达到硬度与韧性的平衡，但复合铸造成本太高，即便如此，青铜剑也曾折断过。 可谁听说过自家的菜刀、水果刀被折断过呢？所以铁剑在硬度和韧性上可以轻易碾压那些王者级别的青铜剑。所以剑这种武器开始用铁制成，而普通士兵使用的长矛由于体积不大，也是用普通铸造的青铜制成。所以燕王锡铜矛等燕赵青铜武器的发现，说明直到战国晚期，铜铁并存。虽然春秋晚期发现了铸铁鼎，战国时期铸铁工具也越来越多，但铸铁只适合做生产工具，不适合做武器。

秦汉时期，金属冶炼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冷岩此前的文章《新世纪冷兵器考古新突破：秦军使用铁制武器，装备环首剑！》也提到，甘肃秦安上元甲秦墓出土了铁戟、铁剑、铁长刀、铁匕首、铁斧两把、铁箭头十支。这说明当时的钢铁兵器较战国时期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而后到​​了汉代，钢制兵器开始大爆发。除了百倍钢之外，高炉炼铁、煎钢的推广，大大提高了铁的生产效率。其中，铸铁脱碳钢的出现，使钢的普及度大大提升。什么是铸铁脱碳钢？就是将含碳量3-4%的低硅白口铸铁，在氧化环境下脱碳，得到高碳、中碳、低碳的钢制品。这类钢的特点是夹杂物少，质地纯正，成分和性能与铸钢相似。汉墓、遗址出土的铁器中，满城铁镞、古兴铁板、郑州东岛剪刀、南阳西汉钢刀、山东银雀山汉刀、铁绳沟出土的铁镰、铁锄，登封藁城等地出土的铁锄等，都属此类。 虽然不如百倍钢那么精炼，但其性能却是毋庸置疑的。

还有煎钢，相对于炼铁来说，煎钢可以更快的获得钢铁原料。有读者可能会问，这些技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毕竟汉朝跨越了400年。所以笔者就根据现在的资料来谈一谈。从现在的考古来看，煎钢出现于西汉早期。因为狮子山汉墓发现的铁器种类有白口铸铁、铸铁脱碳钢以及煎钢，所以有人认为狮子山汉墓的墓主是第三代楚王刘武（？-公元前154年），也有人认为是刘武的父亲楚王刘盈柯（？-公元前174年）。虽然两者的时间相差了20多年，但可以证明在西汉早期，炼铁技术已经获得了很大的发展。

▲汉代炼铁考古模拟

随着生产效率的提高，铁器的价格开始下降。在汉武帝时期的居延汉简中，一把普通的铁剑要价650钱。这意味着什么？一石小米只有30钱左右，一件衣服要350钱，差不多是10石粮食。汉代的体积单位小，一石汉石只相当于宋石的三分之一，相当于一个人十多天的口粮。在汉代军民的具体收入方面，居延汉简记载一个普通的“遂昌”（五人队长）每月的俸禄为600至900，副食286钱，口粮24石。所以在西汉中后期，一把铁剑只值遂昌一个月的俸禄。 这里说的是兵器，兵器主要都是锻造的。那么没有加工过的生铁呢？《史记·商贾列传》中说，没有加工过的生铁一斤才十文钱。

另外，根据“一夫当五夫”的记载，可以推断，一个有房有地的正常农民家庭，一年的收入可达11200文钱，可以确定汉代一个农民工的月收入约为933文钱。根据一些人的推论，一把铁剑相当于一个农民的月收入，而一个士兵，月收入2000文钱，也能买一把不错的铁剑。以现在大家用的手机来类比，普通品牌智能手机，初入社会工作的年轻人一个月的工资就能解决，对于大学生来说，勉强凑够几个月的生活费，咬咬牙还是可以实现的。旗舰手机也不超过高级白领的月薪范围，至于某些水果，人们也不用卖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说2020年的中国人买不起手机，因为20世纪几千年后中国人才发明了固定电话）

关于汉代武器的质量，公元前29年任西域副都尉的陈汤曾说，胡人的武器简单而钝，“现在听说他们从汉朝学了很多。”这说明当时汉军的武器质量还是不错的。至于出土的青铜剑和青铜环首刀，证明铁器在西汉时期并不是主流，我们来看看扬州出土的青铜环首刀。据媒体描述，“两侧满是银饰，通体可见用银丝镶嵌的卧虎、盘龙、飞凤等图案，花纹细致，栩栩如生。”这是典型的礼器，和金色的AK47一样。

其实正如冷兵器研究所早已普及的，秦汉时期人们喜欢用金铜制作礼器和陪葬品。手执大权的秦始皇气焰嚣张，给卫兵配备昂贵的、可以实战的青铜兵器。如果看汉代出土的铜铁兵器墓葬就知道，很多青铜剑都是从贵族墓葬中出土的，这与春秋时期正好相反，就如同近代的银和铝一样。在欧洲，铝一度比银贵，但现在呢？铁剑在平民墓葬中出土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把陪葬品当成实用工具来迷惑人，考虑到秦陵已经出土了石甲，倒不如说秦朝还是石器时代……

简单总结一下，汉武帝时期虽然也有一些军队带了一些铜器，比如攻打辽东的时候，但是带的铜器基本都是以前的旧库存，都是给临时征调的炮灰用的。从考古和文字记载来看，汉代生铁便宜，铁器的价格也比较合理。

最后再普及一个收藏界和考古界很初级的概念，“战国与汉”。就像刘邦只比秦始皇小三岁一样，战国与西汉之间的时间跨度其实很小。所以战国时期的很多器物一直延续到了汉代。如上文所说，战国时期冶铁技术本身也在不断进步，无论是武器还是民用工具都在逐渐普及。就拿狮子山汉墓发现的炒钢来说，它只比秦朝落后了30-50年。在出土信息不明确的情况下，人们是无法判断年代的。比如杨家山铁剑，如果不在墓葬中发现，而是放在古玩店里，就根本无法判断年代。别说金属武器不可能是C14，就算配上保存完好的木鞘或骨食，也有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浮动误差。 因此收藏界、考古界有很多出土文物无法确定是战国还是两汉时期的，因此圈内人就把战国末期至两汉这段漫长时期统称为“战国两汉”。

至于所谓“长期以来，汉朝被认为是一个与先秦完全割裂的对立时代”，凡是玩过古董、看过一些学术文章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说这话的人，绝对是故意设下靶子，然后贩卖自己的私货。至于那些“汉朝的铁器完全依赖中亚技术的进口”、“铁器对于汉人来说是奢侈品，金属冶炼对于战国时期的中国来说是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峰”的言论，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因为除了快递员和外卖小哥，谁也叫不醒那些装睡的人。与其相信他们，还不如相信双黄连。

▲青铜刀的表面